他才不信。
他不信这世上没有争取不来的缘分,他就是坚定自己和傅卿止缘不该此。
直到那次月老喝得酩酊大醉,在尘世镜前酣睡不起,他找到了那个卦象:
相遇并非本意,相识不由心指。
情动心伤为一人,是缘亦是劫,道无言,命不语。
曾经他不信天道,可那天他多希望天道显灵,能给他和这人指出一条明路来。
小时候阿娘告诉他:所爱如月。
以前他不明白,后来他找到了心中明月,便懂了:所爱之人如空中之月,夜之愈深思之愈狂。
年少轻狂无所畏惧,飞蛾尚愿扑火,他偏要爱这不能爱之人。于是纠缠到底,不再远眺。
只可惜。
意中之人不生情。
幸也不幸。
幸,他本是将死之人,若那人不爱他,倒也能走的了无牵挂。
不幸,一生遇所爱,触而不及,求而不得,诛心痛,死后憾。
暴风雪中,傅卿止的瞳孔急速扩张,手中的断尘剑渐渐停息。
轰隆
飘雪定格在空中,天顶开始塌方,光芒从裂缝中穿下,像一条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带来光明,渐渐照亮整个世界。
幻境开始坍塌了。
刺芒之后,是从天而降的洪流,一人踏浪而来,驱体于前,周围的水花却没沾湿半点衣衫,绸缎上绣的鹤栩栩如生。
沧溟老祖!
莫、莫祖宗!
沈方和楚宵云激动不已,终于来了个能救他们的人了!
如洪清波冲走血海与残骸,世界被激荡个粉碎,最后画面一转,彼岸花海被水悉数冲散,全部凋零。
浪海的中央,是傅卿止坚定不移的背影。没有人能看见,他眼中的波涛汹涌。
没有了彼岸花海,就没有了司靖。
第17章 桃妖竟是我自己
伤势如何?
莫徊收起浪涛下落在楚宵云和沈方面前,任凭傅卿止孤零零地立在远处。
沈方作揖,虽然在这几人中他长得最着急,但傅卿止和莫徊可是实实在在的千年老妖,自己不过是凡人得道的小辈,诚惶诚恐道:见过沧溟老祖,莫徊不作声,视线放在一旁的楚宵云身上,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。
啊?小伤而已,无、无碍。楚宵云眼睛左右瞟,旁边再没他人,才确认莫祖宗是在和自己说话。
只是他感觉丹田处像是被火烧一般,隐隐作痛。
宵云!大师兄贺珏姗姗来迟,远远瞧见楚宵云一身污秽且胸口还混有斑斑血迹时,心头猛烈一跳,声音都急促起来:疼不疼?何人伤你如此?!随后像个老妈子一般,替他整理发梢、拍走身上的尘土。
楚宵云任由师兄的摆布,仿佛在沙漠中迷路许久终于找到水的难民,整个人瞬间就活过来:大师兄,你可算来了!此事说来话长,你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,待我回师门后与你娓娓道来!只不过我这里疼得呃,疼倒是不疼了,只是有点头晕罢了
本想同师兄大吐苦水,谁知他侧过头突然发现莫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,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打出两个大大的窟窿,喊疼的话在嘴边一转就变成了头晕。
他怎么觉得,莫祖宗好像不是很开心?
??
小师弟呢?料理完楚宵云,贺珏才发现附近没有小师弟的身影。
楚宵云一拍脑门,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带着大师兄去找师尊。却没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玉佩掉落花丛,而后被一双修长的手捡起。
师尊。
见过师尊。
傅卿止看着刚才司靖跳下去的地方,像是要把那完好的地面盯开一道裂缝,可除了满地枝茎再不见其他。
沉默良久,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: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?
贺珏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六边形木盒,交给傅卿止。
尊者微微摆手谴退弟子,自己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端详手里的东西。
这盒子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,盒身上刻有形似祥云的黑色符文,分别从六个方向往中央汇集成一圈咒锁,这是来自九渊的符文,只是鲜有人知。
而整个盒子被六道黑气环绕,是最外层的枷锁。
莫徊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何物。
缠魂丝。
这是九渊的东西。
你让你家徒弟下去就是为了拿这玩意儿?他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一个不祥的猜测:阿止,你不会是想
锁住他。傅卿止手里拿着缠魂丝,眼中是不容置疑。
金丝穿魂,不得超生。
千年前,天涯海角处有一噬魂鲸,喜爱吞噬生灵魂魄,被吞噬的灵魂被禁锢在鱼骨之上,永无止境的停留无法轮回超生。这缠魂丝线就是九渊之主司靖屠宰噬魂鲸后,将其骨抽丝而成。
九渊之下往生之域,往生之域中有一轮回境,那是魂魄轮回之地。
而轮回境旁有一石柱,名为通天,因其善引下天雷得名,并非高耸入云直通天际。
缠魂丝盒虽小,却是九渊酷刑之一。
得罪渊主的人,其魂魄会被缠魂丝千穿而过再捆于通天石上,日日夜夜遭受天雷,直到魂魄被磨耗至魂飞魄散。
莫徊觉得傅卿止脑子有问题:阿止,不是我非要说教,难道你没想过它既为恶灵,那么终将会魔化,最后你困住的不过是一个没有神智的妖怪罢了。
无妨。傅卿止收好缠魂丝,没有犹豫的开口。
得,皇上不急,他才不当太监。脑子里闪出两个人来,莫徊摸了摸手里的暖玉,深邃的眼眸中目光锋利,又说道:你那大徒弟什么来头?
回春堂唯一的后人。傅卿止深深地看了一眼彼岸花海便转身离去,留下莫徊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。
唉?阿止,你怎么就走了?你那小徒弟还没找到呢!
死不了。
花海深处。
死不了的司靖怕是性命堪忧。
从幻境中的裂缝纵身一跃后,他无意间跌入了彼岸花海后方的一处山谷中。
灵根本就未得完全重筑,方才与傅卿止一番对战直接亏空所有灵力。甚至灼烧体内那本就不堪一击的破烂根基。如今正苟延残喘。
司靖脸朝地的趴在地上,身上传来骨头碎裂的疼痛,他被困在谷底已有一天一夜,依旧没人发现。憋着一股劲,他艰难地撑起身子,背靠石块盘腿而坐。
闭目凝神在体内探寻,他的根基已经彻底毁了。
一滴滴汗珠混着脸上的污血滴落,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,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失落感。
真不想走这一步,可惜了根基尽毁又身负重伤,若他再不做决定,不出一个时辰就要命丧于此。
仙道修不得,那便只能入魔!
紧闭双眼,以指尖为刃,司靖在额间划出一道口,片刻后天空乌云汇集,地上飞禽四处逃窜,远处传来嘶吼声。
云层中电闪雷鸣天雷已至,蠢蠢欲动。
一个时辰后,少年的最后一丝气息消失,胸前不见波动。
天际传来轰鸣巨响,打破沉寂,司靖睁眼的瞬间,数个黑影从四面八方急速飞来,由额间钻入体内。
此时他的双目全黑,周身气流翻涌,煞气如刀。当最后一缕幽魂消散于额间时,三千青丝悉数变白。
咔嚓
天雷劈断山谷半腰的树枝落至谷底,一道又一道击在少年身上。每一道雷落下都劈得他皮开肉绽、白骨显露,伤口在下一秒又迅速愈合,空气中弥漫皮肉烧焦的气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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