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(1 / 2)

('第二章

只有几天不见,她更美了。绝美的容颜上又新添了几分成熟婉约的风韵。换上了绚丽的宫装,梳着繁复的宫髻,佩饰着流光溢彩的珠玉。她的眼波柔柔地流转着,嘴角微微地弯着,原本明澈纯净的双眸里多了一丝难解的凝结。

「你来了啊。」我丢下手中的书,从半卧的椅榻上坐起身。

「是啊。」她淡淡地开口,并没有初为人妇後第一次见亲人时应有的羞涩或激动。挥退身旁屋内所有的侍从和宫婢,她端着一盏清茶立在了窗边。眼帘低垂着,长长的乌睫在阳光的映射下炫得有些模糊,细长的食指摩着杯沿,一圈又一圈。

靠在椅榻上,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小雪脸上的线条和随着呼吸微微伏动的衣饰。午後的春阳慵懒地躺在我的身上,她的发梢。窗外是片竹林,竹林下,又种了各色姹紫嫣红的花草。风,从敞开的窗棂中钻入,送入了竹叶的清香和各种花香混和的气息。

春天,就快尽了。

我们都没有说话,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。

「哥,你说,咱们以後还有机会再相见吗?」放下玩弄许久的杯盏,雪樱侧身坐在我的榻上,比邻身侧。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胸口,明亮如乌金的双眼流露出一丝丝感伤。

我默然,伸出手,抚摸着她滑如凝脂的面颊。她轻叹了声,伸手压住我的手,移动着摩娑我的手掌。

「流樱。」她低低地唤着我的隐密的名,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胸前。「你快走了吧,抛下我一个人,在这个陌生的国家,陌生的地方。」

我没问她如何知道,该分离的时候就得面对分离。她紧闭的双眼隐藏起了所有的感情,只有微微抖动的双睫透露出一点无奈的情绪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也许,过些时候……」我有些迷惑地说,可能吗?相隔万里,涉海越山。

「别骗我了,你根本不打算回来。」她喃喃自语,「为什麽我感受不到你想回来的心情呢?」

「小雪……」我低头,吻上她的发。柔软的,盘卷的发散发出淡淡桂花的香气。

「走之前,来看看我吧!」

她离开之前,拂了拂纱笼雾罩的衣袖,嘴唇牵起了不易觉察的微笑。

「等等!」我喊住了她,她回身,一双美丽定定地看着我。我的胸口有如堵了什麽,开口却无声。半晌,我问她:「他,对你,可还好吗?」

她愣了下,垂下眸,忽而展颜一笑答道:「好,很好!」

挥挥衣袖,她迳自绝尘而去。只余我一人,站在窗前,呆立了不知多少个时辰。

※※※※※

谢绝了朝堂上众臣的邀约,回避着王公皇族的宴请,我日日躲在我的别馆内,细数着窗前的飞燕,聆听着窗外翠竹的风吟。椿和印照旧天天忙着,椿忙着逛遍街市的每个角落,用他极有限的几个汉文的辞汇收罗着他觉着新奇有趣的玩意儿。印也在忙,忙着我们启程的一切准备。我叫印也随着椿一起出去玩玩儿,印只是略带腼腆地笑着摇摇头,依旧忙着他手中的事儿。

随着启程之日的临近,我越来越焦躁,越来越不安。离开京都已经快半年了,每隔半月,我必会收到来自扶桑的消息,可是离上次收到传书已近一个月,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,不知道是不是国内出了什麽变故?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椿和印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安,经过商议,我们决定,提前出发,启程回国。

宫内春光灿烂,山黛水碧,景物依旧,人事如故,只是席上各人已心境全非。

「哥,你不再多留几日吗?下个月就是陛下二十岁的生辰了啊!」说着,雪樱为端坐一旁的年轻帝王斟满酒,柔情万端地递到了帝王的唇边。

她的心意全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了呀。端着迟迟无法入口的酒杯,我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一双光彩夺目的璧人。那个高高在上,傲视四方的年轻霸主正满怀柔情地对着小雪笑,一手搂着她的纤纤细腰,低头就着玉人香荑饮着醇酒。

酒无味,菜无香。我举箸不前,食难下咽。

「正仁殿下,不如你在京城多住几日,毕竟,出了这京城,再相见便不易了。你说呢,爱妃?」他看似随心地讲,却目光灼灼地迫视着我。

小雪柔若无骨地靠在他的身上,娇媚的声音是我以前从未听过的妖惑。「臣妾是陛下的人,陛下说什麽,臣妾自然是绝无异义的。」

这语调,这声音,这姿态,让我想起从小在宫中见到的那些争宠矫揉的后妃们,那些曾经让小雪极为不齿的女人们。曾几何时,她也成了这些女人中的一员呢?看着小雪埋在那个男人怀中纯真中透着一丝狡狯的笑容,我的心就宛如面前的酒杯,空荡荡的,只想快点儿离开。小雪,已经懂了生存的法则,已经学会了使用上天赋予的天生武器,应该可以在这尔虞我诈,诡谲多变的宫墙内安全,甚至是肆意地活着了吧?这样,我也可以,放心地走了。

远处传来隐隐的丝竹声,亭前的细流淙淙地发出细脆的响声。

「你若走了,朕的樱妃只怕会孤单地哭了呢!」他浅浅地笑着,若有似无地看着我。

「怎麽会?」我乾笑了声,「有陛下的眷顾,樱妃一定不会觉得孤单的。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是吗?」他的手指绕着小雪颈边垂下的秀发,「朕决定近日为樱妃另建个居处,全部仿照扶桑居室风格,不如殿下意下如何?」

「啊!」小雪捂着了惊讶的小口,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。

「陛下心思细密,小臣代臣妹谢谢陛下恩典。」我离席一揖,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。

「朕还想在别宫前後遍植樱花,这宫名嘛,叫怀樱可好?」他眯着细长的眼看着我。

「怀樱?」

我心中一凛,怀樱,怀谁呢?雪樱,还是流樱?小雪就伴在他的身边,只有我,即将远离,且大概永不回朝,他的意思岂不是昭然若揭?

不可以,不可以让小雪起疑。

「陛下,臣有不情之情,请陛下恩准。」倒了杯酒,我第一次主动敬向了他。

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,接过酒杯淡然地问:「殿下有何事,只管道来。」

「臣妹有一个别号,这个别号从小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,如今她得幸随侍陛下身侧,陛下自然是她最亲近的人,所以臣觉得有必要告知陛下。」

小雪看着我,眼神里有一丝惶惑,一点责怪。而他面色沉静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樱妃的别号,是不是该由她亲自告诉朕的好?」

我只当作没有听到,直视着他沉深幽凌的双眸。

「雪樱,她的别号是雪樱。所以,请陛下许可,将别宫名定为雪樱。」

小雪低下了头。

「那麽,朕的樱妃的别号又有谁知晓呢?」

「只有臣,和为臣妹起号的老师。」

「是吗,那朕还真是有幸啊。原来,连殿下的父母都不知道。」他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很开心。「那殿下想必也与樱妃一样,有个除了樱妃和起号的老师之外,谁也不知道的别号喽?」

大家都沈默了。

他对着小雪的耳畔轻言几句,小雪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,行了礼,招着身边亭中所有的侍从退出了排宴的丘中小亭。

他想对我说些什麽呢?我紧紧握住了藏身於宽袖中的双拳。

静静地凝望着我,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流露出一股哀伤。我们俩,只隔着一张不算太大的桌,却如隔了无尽的海,就这麽,安静地对视着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他的乌瞳,他的薄唇,他微微拂动的黑发。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,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。过了今夜,我们还会再相见吗?身体似乎被割去了一块,割裂的地方,刺骨的痛。

「这麽……这麽想离开……朕吗?」他幽幽地问。

「不……是的。我担心国内有事,必须回……」我涩涩地答。

「如果,朕从未见过你……」脱去了威仪天下的外衣,他依旧是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,总在午夜出现的年少男孩。

「臣……」我哽住喉,不知道该说什麽。「臣希望,陛下能好好对待未知。」

「她实在很像你。」他站起来,绕过桌子走向我。心里叫嚣着要躲开,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。眼睁睁地看着他握住我的手,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拥入怀中,我的双手却如同失去牵线的偶人,没有半分气力推开他。

「可惜,她,并不是你。」

颤抖着身子,我承受了他有力的,滚热的拥抱。这,是最後一次了吧?我允许了他的放纵,纵容了我的任性。

「不要走,好不好?」他问我。

我摇摇头。

「留下来,陪着我!」他命令我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我摇摇头。

「别逼我,我怕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!」他威胁我。

我摇摇头。

「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样呢,流樱!难道你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?难道那些夜晚的相聚只是你捉弄我的恶作剧?」他懊恼地在我头顶上自语。我揪紧了他胸前的龙袍。紧实顺滑的衣料在我手中纠结成团,一如我纷乱的思绪。

「今夜,到濯泠边等我。我等你!」他强势地命令我,甚至没问我会不会去。在他怀里偷偷地笑,眼泪却不听指挥地湿了他的前襟。

夜,深了。今夜的月,很圆,却很晦暗。

在马背上,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,身边是黑衣潜行的随从亲卫。我抬头看着那一轮白苍苍斜挂在天边的圆月,我在想,这轮月下,一个近乎荒废的温泉池畔,一定还立着一位长发飘飘,星眸灿灿的年轻男人,与我一样抬头凝望着月亮,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吧!我所居别馆的寝室正中的桌上,留下了一幅画。

一树雪白的樱花,飞得漫天漫野。树下,满是纷落的残瓣。树梢上,挂着一轮弯月,映得空中地上的散花发着幽暗的光辉。

那是,夜樱。

我还做不到——花落,了无痕。

别了,雪樱。别了,京城。别了,新唐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别了,朝旭……

若樱的人,有两个。

你爱的,是谁呢?

是细雪般娇弱妩媚,相伴相偎的樱,

还是风中流转不定,无法掌握的樱呢?

或者,你爱上的,只是如樱一般的影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天,很蓝,蓝得刺痛了我的双眼。

风,很烈,烈得吹乱了我的长发。

海水是阳光下幽蓝的颜色。风,卷起了海浪,狂啸着,翻腾着,撞击在尖锐的崖角上,劈开雪白的浪,滚跌着扑回大海。

我曾经梳理得齐整,光可鉴人的发辫早已被风扯散,纠结成缕,乱蓬蓬地披散在额前,我曾经十分喜爱,服贴整洁的藕色战服洒满了红黑的污渍,残破的衣袖在风中无奈地张扬。我那锋利无比,寒光森森的宝刃锋边翻卷残损,失去了光泽和原本凌厉无比的杀气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随着咸湿的海风吹进我的鼻翼的,还有那挥散不去的,令人作呕的腐锈腥气。

长剑,拄在峥嵘的岩石上。脸上的血早已经乾涸,而我疲倦的双眼却还不能摆脱刺目的红色。手,已经软了,杀人的手。胸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渗出,痛楚也渐渐麻木。不知道,我身上的血还可以流多久呢,我迷迷糊糊地想。

远远的,传来了喊杀的声音。传进耳里的,不只有人马的喧嚣,还有刀锋刺入人体,切割肉块,劈裂骨头的声音,在我的眼前,肢体分离,血光飞散。

双腿已经无法支撑疲惫的身躯,我跌坐在兀突海岸的岩石上,抱着我那已经无法切割任何东西的剑,不住地呕吐。

我输了,输给了最阴毒无耻的凶残猛兽。如果,我没有离开,如果,我没有坚持,那麽,我从千里之外的国度回到家国时不会看到这一切――义政德康终於反了,在我不在的时候,在我的父皇不听我的劝告,依旧对他寄予最大的信任和最高的权势的时候。

如地狱般漫天的大火,如疯魔般厮杀的人群,绝望地哭喊奔逃的百姓,被挑在枪尖上的婴儿,被扯烂衣服割断喉咙的少女。人,杀红了眼,就像放出闸门的狂暴野兽,在撕咬屠杀中获得快乐和满足。踏着满地的屍体,我冲进了皇宫,宫里,横七竖八躺着的不是被屠杀的侍从,也不是被凌辱的女官,而是,我年幼的弟弟妹妹和死不瞑目的兄长和姐姐们。曾经熟悉的亲人们,现在都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屍体。宫中的侍女张惶地奔避,发出阵阵凄厉绝望的喊叫。

「母亲!母亲!父皇!父皇!」我惊慌地跑过一个宫又一个殿,四处搜寻我的父母的身影。

「殿下,快看那边!」身边的侍卫们发出了惊呼,我循声望过去。

那是父皇的侍妾和各宫的夫人们。她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完整地聚在一起。她们一身白衣,去掉一切装饰披散着头发,原本美丽的脸惊恐地扭曲着,泛着幽幽的黑色。几个头发蓬乱的宫女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,守着这小小偏殿内,曾是国内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们。

我踉跄着分开挤在一起冰凉的女人们,强忍着呕吐感找寻我最熟悉的脸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母亲!」我跪在了地上。望月家的千寻,曾是扶桑的神话,无数男人心中的梦想。此刻,她静静地坐在椅上,秀美的双目大大地睁着,乌紫的唇边残留着发黑的血迹。冲出殿门的时候,我如困兽般的嘶喊回荡在秋日斜阳下有如地狱般沉寂的宫墙上。

正殿,高高的鎏金宝座上,我那温文高贵的父皇,曾含着温和笑意注视我长大的父皇,如疯魔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,白色的长袍上染遍了刺目的红色或褐色的血。

「父皇!」我挣脱了属下阻挡的手臂,径直冲向他的面前,我要问,为什麽,为什麽要杀,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,爱过或从未爱过的。

父皇浊滞的双眼闪现出了一丝光采,不停舞动的双手也停在了半空。

「正仁……」他高兴地大声喊我的名字,伸出双臂拥抱我,「太好了,你回来了。回来了……」

冰冷的触感贯穿了我的胸膛。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结成冰。

「现在,我们一家终於团聚了。」父皇温柔地抚摩我的面颊,「你看,我一直都在等着你,等着你归来。」

「父……皇……」我看着他含着微笑,一寸一寸,一分一分,将雪亮的长刃从我胸前拔出。血喷洒而出,溅红了他的眼睛。

「结束了,他再也不可以伤害到我任何一个妻儿了。」父皇咯咯地笑着,看着我苍白的脸。

「正仁,你知道吗?在这个世上,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相信的,没有。只有一件事永远无法背叛你,那就是……死亡。」他亲了亲我的前额,缓缓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我不可以死,不可以!血汨汨地流,气力也一分一毫地散失。我拼尽全力,将真气聚集到右手指尖。动作虽慢,但我还是成功地封住心脉,暂时止住不断喷涌的鲜血。

「振作点,父皇!」我颤抖的双手抓住他染满血污的衣领,「你不可以这样,如果你死了,谁去平叛,谁为我们篁家复仇?父皇,父皇!」

握住我想为他止血的手,父皇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,「我好累,好累了。」

「父……父皇!」

「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,我不想你,受到任何的侮辱。为什麽,你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乖乖地去死呢?这样,他们就不可能再侮辱你,侮辱皇家的荣耀……这……是千寻对我说的。」

「母亲?」我震惊得发不出声音。

「千寻……」父皇缓缓闭上了眼睛,「她让我所有的夫人和侍妾殉国,她啊,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……我……对不起……」一声轻笑出口,一缕鲜血随之涌出了唇角。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我只好俯下身去,细细地听。

「你说过,永远不会背叛我,永远只会守在我的身边。可是,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……」

「千寻,对不起……你说过这世上……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完全信赖,我不相信……一再地背叛你……一再地令你伤心……陪你,永远……不……哭泣……」

「父皇!」我捂住自己的双唇,看着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沁出,沿着他的面颊消失在松乱的长发里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不!」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而虚幻。如果可以,谁来告诉我,这只是一场梦,一场不真实的恶梦。

吐出一口积血,我仰面倒在因焦虑忧心而伸出双臂的阿印坚实的怀中。

如果,是他的怀抱……有多好!

**********************

血,快流光了吧。我拄着长剑,压抑地喘息着。

「殿下!」紧挨着我的椿和印同时伸出了手。

「不用。」我摇了摇头。

追兵越来越近了,我身边精悍的死士已所剩无几,而且个个伤痕累累,疲惫不堪。背後,是深远低啸的大海,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。

「印!」我喊过忠心耿耿的近侍长官。「你带着椿和其他人沿着岩石攀到崖下,向南泅过海峡,再绕道经樊榆,过苍隐,抵达东藩。那里是我的舅舅望月刚右将军的属地,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叛贼攻陷。你们抵达之後,立刻要望月将军准备船只支援,赶到中原,前往新唐都城找未知公主求助,请……新皇武帝出兵助我朝平叛。」

「那,殿下你呢?」椿看看印,又看看我,不无担心地问,「殿下重伤在胸口,连日搏杀,伤势本就恶化,如果再浸海水……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所以我不走。我会在此,拖延时间。」

「不行!」所有的侍卫都站了起来,「殿下不可以!」

我摆了摆手,深吸一口气。

「听着,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,浸了海水之後,只怕游不过数丈就会死掉。你们不一样,虽然身上带伤,但应该可支持到对岸。我在此为你们抵挡片刻,可以为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,那我们就多了一些把握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没有可是,这是命令!你们还愣着干什麽,立刻去。」我厉声大喝,可是没有一个人挪动他们的脚步。

椿和印对视一眼,一齐跪在了地上。「殿下,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,无论如何,我们是不会让你一人置身险地的。」其他侍卫也纷纷跪了下去。

「不用担心。」我叹了口气,「你们放心,义政舍不得我死。如今我是皇室唯一的存留者,他一定想借我的力量让四藩尊服,所以只会活捉,不会要我的性命。你们快去,再不走,只怕就来不及了。」我横眉切齿,「你们莫非想逼我现在就自裁不成?」

「属下不敢!」

印忽然站了起来说:「大家起来吧!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椿诧异地看着印:「印!」

「既然殿下这麽坚持,属下们一定不负殿下所托,拼死也要完成任务。」

我点点头。

印是最後一个下崖的,下去前,他转身问我:「殿下,义政要活捉你,真的只是想立你为傀皇吗?只怕……」

我笑了笑,没说什麽。

「殿下,您是抱了必死之志让我们走的吧!」印灰黑的瞳仁里盛满悲痛,「您早已决心离开我们了吗?」

「印!」我立起足尖,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,「好好照顾椿。我知道你很喜欢他,他也很喜欢你。」

「殿下!」他哽咽着跪在了我的面前,「您放心,我一定会完成……完成任务!只是……」印抬起头,「如果中原皇帝不肯发兵怎麽办?」

我沉吟了片刻,对印说:「那就告诉他,我死了,死在义政德康手中,请他为我复仇。」

「殿下?!」印张大了嘴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对他就这麽说。他,一定会发兵的。」

当我满身鲜血,手拄长剑立於绝壁之上时,尽管乱发飞舞,衣袍尽裂,可还是没有人敢趋步上前。破布般碎裂的衣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,胸口上缠的伤布早已被血浸染得分不出原有的颜色。

血还在流,我知道。轻笑了声,我抬起了手。对面密密匝匝的叛军起了一阵骚动,不觉又後退了半步。我轻蔑地扫视着他们,抬起的左手拂去挡住我视线的一缕长发。

不论我的外表如何,他们对我第一武士的称号总是充满敬畏的,但更令他们胆寒的还是我的「药」。

药,可以救人,同样,更可以杀人。虽然,我几乎从不用这种方式杀人,但一想起那个叛贼的独子义政家宏在地上痛苦挣扎,拼命厮喊的悲惨样子我就忍不住放声大笑。笑声顺着海风,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,我可以看见他们惊恐的收缩着瞳孔,慌乱地挥动着兵器。

我的时间不多了。每一分,每一刻,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。探手入怀,我摸出了一支细细的,黝黑的香,这是最後一支了。视线渐渐开始模糊,胸口又涌出了一些暖暖湿湿的液体。低头咬开了线香顶端同样黝黑的纸套,一点幽明在狂风中冥冥晃动。我把它插在了崖边的石缝中,那淡淡的,似有若无的幽香便随风飘散开来。

叛军中起了一阵骚动,人群中分,缓缓地,走上了一个人。一步、二步、三步……我默默地数着他的步伐,计算着他和我之间的距离。

「殿下,殿下啊!」来人发出矫作的呼喊,端整的峨冠白袍丝毫看不出曾经沾染的骨血。「我终於找到了你啊!」

「我?不是臣吗?」我冷笑,「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老匹夫。」

他神色不动,丝毫不以为忤。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闪动着狡狯的光。「我是来接你的呀,正仁殿下。国一日不可无君,殿下文武盖世,仁心智德,正该顺应天时,早登大宝,以统领四海创盖世之奇功啊!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我仰天长笑,这个老匹夫,这种时候了,居然还能假惺惺地说出这麽一大堆的话来。

「义政德康,你当真是老糊涂了吗,你总不会忘了你的儿子是死在谁的手上的吧?」

义政德康居然还能面不改色,一本正经地说:「那是孽子无状,竟敢妄图染指殿下,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,当然该死,而且死得越早越好。」

「哦!看不出来你倒明事理的很呐。」我冷冷的说,额头一阵发寒,视线更加不清了。不行,还不行,那个叛臣竟躲在众人之间,不再肯靠前来了。「你过来,扶我起来。」

义政反而後退了两步,一揖道:「恕老臣无礼,非是德康不愿亲扶殿下,实在是……殿下您的花样太多,令人防不胜防。我只怕扶过殿下之後,上吐下泄,不得再好好服侍殿下了,还是让下属们代劳吧。」一挥手,身後越出二个精壮汉子,穿过众人向我走来。

老狐狸!我心里暗骂,胸口的剧痛却让我再也握不住剑柄。「当」的一声,剑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过来的二人发出一声欢呼,急急向我奔来。二人四手,将要触及我臂膀之际,突然晃了两晃,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。

「哗——」人群中有人尖叫,有人怒骂,却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。

「何苦呢?」义政德康随着人潮退後了两步,不住地摇头,看着自己的两个属下毙命,面上却无半分哀色。「你看,老臣对殿下是如此全心全意,殿下还是处处防着老臣。」

「怕了?」我吐了一口血,毫不在意地伸手擦擦嘴角,「不然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法子,你让弓箭手来将我乱箭射死,这样你既可除了我,又不用再损伤手下一兵一卒,好不好?」

义政德康连连摆手,道:「不好不好,我想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,举世无双的殿下,如果如此美丽的殿下死了,岂非是一大憾事,不可不可,万万不可。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那如果义政大人活捉了我,我会怎麽样呢?」我喘了一口气。

「殿下自然会是全国的君主了。」

「不过,要当个听话的君主。我说得对不对呢,义政大人?」

「殿下冰雪聪明,还需要老臣说什麽呢?」

「可是我有武功,你不怕我杀了你吗?」我问。

「一个手脚俱废的人,还能动得了剑吗?」义政德康淡淡地答。

「我还会用毒。」我再次提醒。

「一个从来不出门,也下不了床的人当然无法配药了。当然,臣的属下中有许多善於用药的医士。等会儿殿下的毒香燃尽的时候,臣会把殿下带回宫中,请他们……好好为您医治的。」义政德康看着我,眼里突然闪起贪婪的火光,他的呼吸急促,面色微红,「从今以後……帝国双璧的正仁殿下,就由臣来亲自照顾吧!」

香快尽了,气力也消失得差不多了。我抬头了望天,天如铅般沉重,低头了望海,浪如怒般喧天。

我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,挣扎着站了起来,一步一步退後到崖边,对着义政德康灿然一笑:「可惜啊,不能如你所愿了。义政德康,你以为你赢了吗?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不要!」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。

我笑着退到了崖边,长发随风乱舞,衣袖翻飞,我的身体轻飘飘地,似立时可以绝裾而去。我放声大笑:「没有。义政德康,吾化厉鬼,必来索尔性命,快了,很快就会来了。哈、哈哈……」

纵身一跃,抱着陪伴我多年的宝剑,跃入了无边的大海。

蓝色的天,

蓝色的海,

蓝色的发,

蓝色的眼……

身体飘浮升荡,海风轻拂低吟……

神啊,为什麽在我落入海中的最後一刻,还是只能想着他呢?

【本章阅读完毕,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://m.25shuwu.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】', '')('第三章

我死了吗?睁开眼睛的我,看到的除了碧蓝的天和碧蓝的海,还有令人不可置信的碧蓝的眼睛和碧蓝的长发。纤细的身体,但站得挺直。白皙的肌肤微微闪着透明的光泽,长长的头发没有束起,只是简简单单地用块丝巾松松地拢在腰际。他的头发颜色很奇特,在阳光下泛着荧荧的蓝色,又纯又浓,浓得化不开。随着身体的晃动,他那美丽的长发闪出耀目的光芒,直叫人移不开眼睛。

好美!美得让我忍不住想抬手去抚摸。可是,手刚刚抬起,钻心的疼痛就从我的胸口冲击着我的全身。嗓中泛起甜甜的腥味。我不是死了吗?!为什麽伤口还会疼痛,为什麽口中还会吐血?

「你还没死!」蓝发的主人冷冷地说,紧抿的双唇竟也闪现出一种诡异的幽幽的蓝色。这个声音,是我熟悉的汉语,他是中原人!

没死,我没死!这摇摇晃晃的感觉,是在船的甲板上吗?

我的头脑一片茫然,呼吸也渐细弱。拼着最後一口力气,我拉住了他的衣角。

「送我……到中原……请你……」

我看见他紧握的纤长而坚定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。近乎低吟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进了我的耳中。

「中原啊……」

光艳的蓝色长发飘扬在湿润的海风里。
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,措吉朗巴颜,我叫他——阿颜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阿颜有一位妻子,叫雅各。她的声音非常好听,长得却很平凡,是那种见过一次,第二次绝对想不起来的长相。但她的笑容很甜,只要她一笑,天地彷佛都会在刹那间开朗起来。她笑的次数并不多,特别是在看着我的时候。

阿颜有个刚满周岁叫「摩诃勒」的儿子,粉妆玉琢,十分可爱。他总是喜欢趴在我身上,扯我长过腰际的黑发。孩子的体温总是高些,所以当他柔软的身体躺在我冰冷的身上时,我总是感到格外的舒服。那孩子,也有一头柔亮的蓝发,和一双明澈的蓝色眼眸。抱着他的感觉,就好像多年前,我抱着我的表弟长川秀一,站在无人的宫门里一样。只是,那时候的秀一,长着一头罕见的银发,和美丽的琥珀色眼瞳。

阿颜很爱小摩,雅各也很爱他们的孩子。可是,阿颜和雅各却丝毫不像一对夫妻。他们分开睡,彼此之间也没有亲密的动作。阿颜常常坐在船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,而雅各则一边抱着孩子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,一边偷偷地看着阿颜。目光里,有爱怜,有哀伤,有无奈,有怨恨,有惆怅。

我的伤势很重,重到出乎我的想像。父皇那一剑没有刺伤我的心脏,但心脉却严重地受损了。激烈的战斗中我无法及时处理伤口,不断崩裂的伤口几乎流乾了我的血,寒冷的海水虽然再一次伤了我的肺腑,但海水里富含的盐份又帮我止住了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。我的性命如今悬於一线,如果不是靠阿颜每隔三天输真气给我吊着,我可能到不了陆地就死了。

上岸,就踏上了中原的土地。被阿颜抱在怀中的我终於感到了一点安心。

我为自己开了几副药,请阿颜帮我抓来。我算过,这些药虽然不能彻底治好我的伤,但已可以支撑我走完剩下的两个月旅途。只要能再活两个月,那我,就可以再见他一面了。

我必须积存足够的体力,所以我在漫漫长路上沉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候多得多。熟悉了之後,雅各对我不再冷漠,并且开玩笑似的认我做她的弟弟。只是,越接近京城,阿颜越来越寡言少语,雅各的脸色也越凝重。

京城,或许跟他们一家有着莫大的关系。

我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我没有体力和精力去思考别的事了。接近京城,我的心开始有些动摇,甚至怀疑起当初拼命要回京城的决心。

我感到了,莫名的恐惧。

※※※※※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九月的傍晚,残阳拖着失去温度的身子躲进了薄薄的云层里,映成耀眼的橙红色晚云後,隐隐地露出了圆形的,有些黯淡的身影。

客栈後的两株高大的乔木随着傍晚的徐风飒飒地响着,半黄的宽大叶片努力地维系着与枝干的血脉。打扫得很乾净的青石地面上,不知不觉又落上了几片枯黄的叶子,在秋日的晚风中瑟瑟发抖。

阿颜出去,已经三天了。三天里,我们失去了关於他的一切消息。

雅各每天清晨,会抱着牙牙学语的摩诃勒到客栈的门口等,而我,也习惯了坐在床前,数起窗外的落叶。

傍晚,雅各总回到我的房间,给我送来热腾腾的米饭和一壶过酽的温茶。

「三天了……」我忧心地望着她。

她愣了一下,低头用手拨弄着摩诃勒熟睡的小脸。过了一会儿,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,「别担心,他会回来的,一定会。」

她的笑容很温柔,也很空洞。

「不找他回来吗?」我无力地靠在了床枕上,坐了一天,实在是太累了。

「不用了。」她淡淡地答。「该回来的时候,他自然就会回来。」

「我……是不是,很麻烦?」四肢冷得几乎失去知觉,我的眼睛也有些模糊起来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他,要快一点。」看着雅各倏然变冷的眼眸,我苦笑了一声,「我知道,我的要求是太过分了,只是,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雅各突然别过了头去,「你有时实在麻烦得想让人一刀劈了你。」

「雅各……」

「算了。」她叹了一口气,转头看着我,「反正我也舍不得真杀了你。只当,这是神佛的旨意吧!」

「你……是不是知道阿颜去了哪里?」我叫住了她将要离去的背影。

雅各的身体僵直了,她头也没回地对我说:「我知道。因为知道,所以更想杀你。」

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,雅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,突然笑了起来。

「你呀,真是个奇怪的人。我怎麽也没想到,你一心一意想到中原会的人竟然是那个人。早知道如此,当初我就该趁阿颜不注意的时候把你除掉了。不然,今天也不会让阿颜再下定决心回到那个地方。」

「阿颜不在,你现在一样可以杀了我。」

「太晚了。」她摇了摇头,「阿颜已经去了,而你,我早就把你当成了弟弟,还下得了手吗?」

「我只希望,见到了你想见的人後,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。那麽将来有一天,你或许就可以帮我和阿颜一个忙,就算是报答我们对你的恩情吧!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没有用的,我这副残破的身体还能苟延多久呢?我闭上了眼睛。

「只怕,我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报答你们了。」

「……」雅各没有说话,轻轻地带上了房门。

***************

「叩叩!」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,让我从沉寂的睡眠中惊醒过来。

今夜的月色昏暗,但我还是认出了站在我床前的身影。他全身上下沐浴在幽深的黑暗之中,只有两只蓝色的眼睛,在暗夜里闪动着莹莹的寒光。

我抚着胸口,轻舒了一口气。

「阿颜……」伸出手,我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怀里。

「流樱,现在你起得来吗?」阿颜的声音有些嘶哑,眼神也有些疲惫。

「你怎麽了?」觉察到他的异样,我抬起头。

「轻点声,我要带你去个地方。」他伸出食指,轻轻放在了我的唇边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去……去哪里?」我的身体开始发抖,阵阵眩晕感袭了上来。

「先去一个离那里很近的地方,找一个人,他可以把我们带进皇宫。」

「真的?!」我紧紧抓住了阿颜的手,「你不是在骗我吧。皇宫戒备森严,高手如云,如果是你一人独闯是没问题,可是要带上无法行动的我,只怕一到门口就会被发现了。」

「我带着你进去一定不行,但如果是他,就一定可以。」阿颜斩钉截铁地回答,但回答的声音又苦又涩。

「他,他是谁?他为什麽肯帮你?」胸口一阵剧痛,让我差点昏厥。但在此时,我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我的门前响起。

「我就知道,你一定是去求他了。」

「雅各!」

「雅各!」

我和阿颜一起失声叫了出来。雅各的脸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诡魅而怨怒。

「你去找他了是不是,你想丢下我和孩子是不是?」雅各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,尖锐而怨毒。

空气中弥漫着死一样的沉寂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阿颜後退了一步,突然倒在了地上缩成了一团。他的双手不断地抽动,嘴里发出喀喀的声音。

「阿颜!」雅各怨毒的神情陡然消失,飞奔着扑到阿颜的身边。「你怎麽了,怎麽了?」

「雅各,冷静点!」我挣扎着下了床,摔倒在阿颜的身边,「快,揭开他的面罩!」

「面罩,面罩!」雅各慌乱地扯下了阿颜的面罩,解开了紧扣的黑色衣襟。

蓝色的长发倾泻在地板上,莹白的面上泛着诡异的紫色,他的嘴唇已经发黑,发抖的手插进了发黑的木质地板上。

「啊!」我和雅各同时惊呼出声。不是为了阿颜那令人恐惧的面色和痛苦的呻吟,而是为了──伤痕,遍布在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痕。

红色的,紫色的,黑色的伤痕。

被咬的,被掐的,被刀割的,被火烧的……无数的伤痕。

一滴、二滴、三滴……

细白的手指轻轻放在了遍布伤痕的胸口,又如火灼一般急速地收回。

「我、我要杀了他!」雅各从齿缝间挤出的话语一字一顿刻在空荡阴冷的黑夜里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我收回惊骇的目光,手搭上了阿颜僵硬的腕脉。

「天府、迎香、曲中、太阳、气海、心枢……」我乾涩的声音和着阿颜痛苦的呻吟回荡在客栈的小屋里,雅各运指如风,在阿颜的身体上推宫过穴。阿颜的手指渐渐地放开,呼吸也渐渐平稳,只是脸上,那骇人的紫色益加的浓郁了。

「阿颜,你怎麽样了?」雅各拎起衣袖,细细地拭去他脸上细密的汗珠。

「没事。」阿颜微微喘着,偏过头,避开了雅各的手。

雅各抬着手愣愣地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似哭又像在笑。映在眼中散落在阿颜雪色的肌肤上的那触目的伤痕,扭曲而狰狞。他额角已经湿透了,蓝色的过额长发纠结在一起,贴在阿颜的脸上,让我无法看清他的神情,只有紧紧捏着衣襟的左手微微地颤抖着,呼应着这黑暗的屋里弥漫着的不常气息。

阿颜的手不再颤抖,那双手伸到我面前时,平静稳定得就像从来没有颤抖过。而他对我说话时,湿润的长发依旧挡住了我的视线,只有那熟悉的淡淡的冷漠声音从发後清晰地传来:

「你,可以站起来吗?」

「怕是不行了。」我摇摇头,「你知道的。如果你想抱我走,你最好再过一个时辰。你的毒气只是暂时被逼住,不适合立刻用劲。」

「好!」

我们三人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沈默中。雅各呆呆地坐在地上,也不管我,也不问他,只是这麽痴痴地盯着阿颜看。阿颜盘膝坐着,眼观鼻,鼻观口,口观心,如老僧入定一般,竟不再理任何人了。

「你为什麽不问他?」雅各突然问我,「不问他因何中毒,因何受伤?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我为什麽要问呢?」我躺在地上,搓着我冰冷的双手,「他一定不会说。而你,你知道,但也一定不会告诉我。」

她冷笑了两声道:「你怎麽会知道我不会告诉你,我现在就要告诉你。」

「何必呢?」我叹了一声,「我知道你要说什麽。你想要告诉我,阿颜之所以受伤中毒,都是因为要帮我。因为我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要求,所以,他迫於无奈去找了一个他最不想见,你最怕见的人,是不是?」

雅各猛然抬头,恨恨地盯着我。

「只是,你别忘了。他曾经对我说过,我只是他的一个理由。」什麽样的理由可以让他罔顾生死,去找一个如此伤他的人呢?看着脸色苍白的雅各,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忍,「一个去见那个人的理由。」

「住口!」雅各嘶声喊着,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缓缓地流下了两行清亮的眼泪。「你…你知道些什麽?你根本,根本什麽都不知道!」捂着嘴,她压抑地哭出了声。

「对不起!」我温柔地对她说,「如果想哭,就痛快地哭出来吧!」

她摇了摇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阿颜。

「我不怪你,其实我早就知道,会有这麽一天的。」

除了叹气,我还能做什麽呢?

窗外的月色黯淡而清冷,我无力地躺在地板上,看着窗外的月光和晃动的树影,不知为何,竟又想起十年前在内庭的樱树下看到鹤老师的那晚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漫天飞舞的樱瓣,银光流泻的月色,压抑地痛苦和扭曲的容颜。

和今晚,一点也不像。季节不像,景色不像,月光不像,人物不像。

可偏偏,我又记起了那夜。

为什麽?!

我不知道。只知道,那时只有六岁的我躲在廊柱後看着哀泣的鹤师傅时,心里被撕裂的无助感和现在的痛苦,一模一样。

身体渐渐冷了,眼睛也渐渐重了。

古旧的地板承受着人的重压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,现在那声音就停在了门外。

「好了吗?」寒冷如冰的声音,有着魔鬼一般的穿透力。那声音,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脏,让我痛苦得喘不过气来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

是阿颜的声音,可为什麽他的声音抖得如窗外的落叶,听起来会如此的恐惧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那人的脚步坚实而沉稳。走到我的眼前时,我只看到了一双靴子,一双乌底精致的紫靴。

「就是他?」我的脸被两根温暖的手指抬起,而我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可以抬起我的眼去看这个恣意轻薄自己的人。

「果然很少见。」那人轻笑着,可笑声却让我阵阵发寒,「是个美人儿,而且是个绝世的美人儿。」

「唉……」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「我现在有些悔了,我不想送他进去了。这麽个尤物儿,为什麽不自己个儿留着呢?」

「不要!」阿颜近乎愤怒地叫起来,「你答应过我,丈夫无信不立,你怎麽可以出尔反尔?」

那人悠然地放下我,踱到了阿颜的身边:「可惜啊,我并不是你的丈夫。而且先失信的是你吧?我的……措吉朗巴颜。」

阿颜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辨。

「你生气了!」那人笑了起来,「你知不知道,你一生起气来,眼睛里就会闪出蓝光。真得好漂亮。当初,我怎麽会放你走的呢?」

「住口!」阿颜的声音显然少了很多声势,只是那强忍着的痛苦和愤怒,就算我闭着眼睛,也感受得一清二楚。「我…我已经……什麽都答应了。你为什麽,为什麽……」

「答应?你什麽也没答应过。我知道,躺在这里的人只是你的一个藉口,回来见我的藉口。」他得意洋洋地笑,「我的阿颜,你果然是没有我不行的。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我,杀了你!」

「你舍不得。别说你中了我的血玲珑,就算你现在好好的,一样也舍不得杀我。」

「他舍不得,我舍得!」

「雅各姑娘,你以为你可以吗?」

阿颜无法动手,雅各也没有动手。

※※※※※

「你为什麽不好好歇着呢?窗风大,你还是回床上去吧!」

我没有回头看他。他的声音,温柔得彷佛要滴出水来。

「为什麽不肯说话呢?」他轻叹了一声,没有半点懊恼忧心的样子,却充满了猫捉住老鼠时尽情玩弄的得意。

他伸出手,轻轻地把我的脸转过来与他对视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你,不想见他了吗?殿下!」

他的皮肤很白,白得并不健康,就像是一直在黑暗中蜇伏的人,褪尽了阳光的颜色。他的发色很淡,发褐的长发又柔又亮,高高地束在精致的玉冠之中。

「你啊,怎麽又把眼睛闭上了呢?难道你不知道,你的眼睛有多美吗?」他啧啧有声,手指在我的脸上滑来滑去。「真是难得啊,居然可以看到殿下如此娇弱的模样,如果让他看到,不知道会怎样疼你,只怕,连正主儿也要忘了吧!」

「……」我试图转头避过他蠢动的手指,下颌却被牢牢地固定住,动也动不得。

「真是奇怪!」他口中喃喃,「明明长得那麽像,可为什麽我只会对你有兴趣呢?我可是越来越舍不得把你送给他了。你说我该怎麽办呢?流樱……哦,不对不对,应该说,正仁殿下。」

我猛地睁开眼,狠狠地盯着他。

他脸上依旧是那悠然的淡淡的笑。

「你到底想怎麽样?」我咬着唇,艰难地说完话,早已喘在了一处。

「好可怜哪。」他摇摇头,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同情之色,「半年前看到的殿下是多麽英武俊朗,可如今……」

他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,拨开玉塞,在掌心倒出一颗雪白的小拇指大小的药丸来。他伸手到我面前,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是天山雪莲!

「这是疗伤圣药,虽然不能根治你的伤,但可以暂时减轻你的痛苦。」

看我迟疑不决,他挟着白丸放到了我的唇边,湿热的气息吹乱了我耳边的落发:

「你,不想见他了吗?」

我的唇张开了一线。

清凉的药丸顺着食管滑落到胃里,冰凉中略带着雪莲特有的淡淡苦味,我体内乱窜的真气渐渐平息,胸口的剧痛也轻了不少。

「说实话,我不得不佩服你,你的身上新伤旧伤,轻伤重伤有一大堆,以你的伤势早就应该见阎王了,可是你居然能挺到现在,除了毅力惊人,身边还得有个高手每隔一段时间发功为你续命,更得有个精通医理药石的神医用药替你悬命。高手是谁我当然猜得到,只是那神医是谁,殿下可不可以告诉我呢?」

「你既知晓,何需问我?」我靠在窗台上,静静地等待药性完全发挥。

他笑了起来,身上紫色的锦服随之轻轻抖动,绣着精致蟠龙暗纹的衣服,非麻非绸,非革非布,映着阳光,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
他走近我,把我拦腰抱起,轻轻放到了床上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', '')('「我听说,东瀛有双璧。未知公主姿容绝世,聪慧刚强,心思缜密,志向之高丝毫不让须眉男子。正仁皇子少从明师,一身武艺在东瀛鲜有敌手,而一手使毒用药的本事更是让许多心怀不轨的人退避三舍。当世之中,不知有多少人对双璧凯觎垂涎。如今,未知公主已为我新唐皇妃,正仁皇子嘛,外传已战死殉国,但我知道,他不但没死,现下还正在我府中做客。」

「你会做我的朋友,而且会是很要好的朋友,对不对!」他脸上带笑,目光却冰冷地盯着我。

紫色的瞳仁。

他有一双异於常人的紫色的瞳仁。

如果没有与他近距离对视,很难发现,他那双凌利的目光下,那带着异样紫色的瞳仁。

我有些怕他,并不是怕他的心机和手段,而是,他那双可以轻易蛊惑人心的紫眸,和那与某人身上极其相似的气势。

「你的外面的伤口虽早已痊癒,内伤却更加严重,你精通医理,却不找地方静养,服些固本培元的良方,只是一味地颠簸赶路,一路之上,又不知服了多少只求吊命,不管伤身的猛药,你的五腑六脏皆已受损,如果没有异草名药加上武功高强之人帮你运功疗伤,你的伤就算扁鹊重生也绝无指望。你为什麽要这麽做?」

他的额头几乎要碰上我的,紫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,像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。

「因为你根本不打算活下去。」

「不是……」我虚弱地反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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